【龚方】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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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散落在很多格秒针里
I long to meet you somewhere there.”
00
红色的章很漂亮。首席位的沙发也很柔软舒适。现在龚子棋坐在了上面。
这是辛苦得来的成绩。代表了对他这一场优秀表现的肯定,也代表了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他将拥有更多的演唱机会——他们这群人就是为了唱歌才来到这里的。
但龚子棋没有心思去慢慢享受。
他已经盯着方书剑看了快十分钟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棋?”余笛轻轻拍了拍他,低声问道:“怎么了吗?”
“我没事。”龚子棋转过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他只是在回想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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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真正“不太好”的当然不是他。
节目已经录到第六期,天气转凉,节奏也越来越快。不出意外地,很多人都病倒了,这其中也包括方书剑。
龚子棋不知道方书剑病得有多严重。最后几天练歌的时间并不充裕,每天回到酒店时都已经很晚,他只能简单向蔡尧询问。当时得到的回答是并不严重。
而现在看来却也并不乐观。
方书剑在发烧。
或许是因为虚弱,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向前趔趄了一下。龚子棋眼疾手快接住他的同时,也发现了那双手不正常的颤抖和冰凉。
此时披肩下的滚烫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掌心。
龚子棋忍不住皱了皱眉。手心凸起的脊骨和对方比前些天更凹陷的两颊都在向他展示一件事,方书剑瘦了。而且他现在仍然在发烧。
这个认知让龚子棋有些烦躁。
好在录制顺利,结束时还不算晚。龚子棋手里拎着粥回到房间时,天才开始泛红。
“子棋?”方书剑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你怎么来了呀。”
“蔡尧有事出去了。”龚子棋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示意自己是来投喂他的。
其实他只说了一半。
蔡尧确实出去了。不过本该接替他过来的人是刘彬濠,却正好被路过的龚子棋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过来照顾病号的任务。
龚子棋把饭盒放到桌上,先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方书剑。
脸被捂得红红的小孩看了他半晌。
“哦……我不喝咸粥。”声音不哑但很轻。
“放心吧,是南瓜粥,甜的。”他坐在床边给方书剑开粥,说话的声音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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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其实龚子棋知道很多事。很多方书剑以为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看起来总是活蹦乱跳的方书剑其实更喜欢安静的地方。音体楼走廊尽头的那间舞蹈室离其他教室最远,龚子棋常能在那儿看见他。
比如比起咖啡,方书剑更喜欢买热可可,或是点一份全糖的蜜茶和小蛋糕。龚子棋很高兴,因为他同样喜甜。
比如方书剑喜欢听黄丽玲。但龚子棋不太喜欢,阿玲太冷,方书剑太甜,不若暖一点的歌更衬。
比如他喜欢方书剑。
这件事,现在只有他知道。
龚子棋伸手给睡着的人掖好被角。起身离开,关上房门。
01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三十来个西装革履的正经男子扎堆在艺术中心门前,肉体冷到晕厥,精神极度火热。
没有科学研究显示喷嚏是不是会像哈欠一样通过脑电波传染,但当廖佳琳起了个头,这个喷嚏就以他为中心开始扩散了。
翟李朔天李文豹陈博豪围着眼睛哭得红肿的黄子弘凡拍照。陆宇鹏举着手机在有节奏地抖动,仿佛一个蹦迪主播。而王晰的一条腿在阿云嘎和郑云龙的手里。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导演试图通过让他们“来一点眼泪和感情”达到控场的目的。看得经纪人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是眼泪不是鼻涕!你们鼻涕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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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子棋是被身边突然拔高的环绕立体声从手机前置摄像头里拉出来的。
他格格不入地站在一群快笑撅过去的人中间,迟钝地探头看向后方并试图向李向哲询问来龙去脉。可惜经过了二次简陋版文字叙述的事情有趣程度直线锐减。
龚子棋撇撇嘴,兴趣缺缺地重新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一张笑得开花的脸撞到了他面前。
他就这样看着方书剑摇晃的小手,然后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开始笑,直到笑成一只柴犬。
谁还去关心为什么呢。
只是可怜一旁不幸目睹了这一画面的梁朋杰。黑道大变憨批,恐怖程度堪比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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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子弘凡的强烈要求下,“因为马佳”,所有人开始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拍摄。一群男人缩手缩脚吵吵嚷嚷地挤在一起候场,全无在台上的潇洒模样。
龚子棋站在台阶上,忍不住用余光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右侧。
那人正安静地搓手取暖。
今早马佳去茶颜悦色时该托他多带一杯奶茶回去的。
黑道太子眉头一皱,有些懊恼。
而现在方书剑就坐在龚子棋的前方,但他看不到方书剑裹在西服下身体的颤抖。
不,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十二月的梅溪湖把所有人呼出的热气揉在一起,蒸腾消融进阴漆湿冷的天空中。
诧异只持续了一秒。龚子棋来不及思考。
“三,二,一。”
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有一片黑色的海浪在余光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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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他想。
方书剑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拘谨,但也不是次次周全。
那人在冷的时候会颤抖,会不自觉地轻轻跺起双脚。常年练舞的身体姿态挺拔,但蝴蝶骨还是会因为微微弓起的背部而突出来。
像一对欲展不展的翅膀。
他漂亮的玫瑰花苞里住着一只小野兽。
——可这段记忆是在哪里录入的,龚子棋一时间想不起来。像个没头没尾的梦。
也许真的就是梦也说不一定。
02
龚子棋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在回家前方书剑都不会同他说话,就像上次在剧院一样,他旁边买了票的座位空了一晚。
可第一次参加演唱会的人明显还有些兴奋,刚走到台边就拽住他的袖子,脑袋啪唧一下抵在他背上。
“啊我又忘词了…”
他新上任的男朋友在恋爱后变得更爱撒娇,咕噜咕噜的气音听起来像一只小猫。
想到这里龚子棋笑着把人从身后捞出来,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
“歌唱得那么好听,谁还会注意你忘没忘词。”
“子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总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哄我啦。”
说着方书剑把自己从龚子棋撸猫的手里挪出来,反手捏了一把男朋友的脸。然后在进入摄像头前松开他的手臂,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胡茬没刮干净,有些扎手,方书剑想。
但他还是很高兴。
脸颊上的温度突然出现又消失。龚子棋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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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进行得很快,话筒没几分钟就到了方书剑的手上。
“…我是真的很紧张……”
身体的反应总是更快一些。当大脑反应过来时龚子棋的手已经悬在了方书剑的后颈上方。
犹豫片刻,他决定短暂忘记和恋人“公众场合不认识不说话不接触”的约法三章,毅然把手落了下去。
他们可是马上就要一起演戏的“伙伴”,这点距离算什么。
余笛转头和简弘亦快速地对视了一眼。
现在龚子棋的手正放在方书剑的肩上——中间隔了一条手臂,他的。在身边明显上头的恋爱气泡里,这条手臂艰难地坚守着阵地。
于是那一天,余笛又回想起了被“笛哥,我不酸。”支配的恐惧。
但这样的姿势显然不太舒适。于是龚子棋的手离开了他的肩部,贴着蝴蝶骨往下滑,最后停在腰侧轻轻捏了捏。掌心下的温热躯体因为紧张和兴奋传来的颤动十分清晰。
最终方书剑几乎整个被他的手臂圈在了怀里。
上次在学校,自己把话筒递过去,那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舞台中央的样子,也是这样微微发着抖。
龚子棋想到了大一时养的那只小狸花。
他想要安抚他。
直到最终手脚并用地把人逗笑,撸猫达人龚子棋才满意地露出了一个22岁的笑容。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烧了。
03
演出很成功。整个剧场几乎被掌声淹没。
方书剑站在龚子棋身边,没有开灯的台下还是一片漆黑。从角色身体里喷涌出的浪潮席卷了台下的观众席,又在一片不息的呼声中重新回返到他身上。
初挑大梁的年轻演员还不太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方书剑觉得自己就要被这潮汐拽进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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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是个很优秀的艺术工作者。”在学校时,每当有人提到方书剑,老师和师兄师姐总会这样评价他。
方书剑是很爱笑,却也爱哭的。
足够的投入,足够的敏感——这作为工作搭档显然是个十分必要的优点。但不代表作为恋人的时候同样是。
此时熟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身边,龚子棋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大二时他们曾一起参演了学校的音乐剧,是龚子棋向教导主任争取的机会。他知道那个大一的学弟也在。
那天刚回到后台,方书剑便有些失控地扑到了同伴的肩上——这是他观看的第一部音乐剧,也是参演的第一部音乐剧,意义重大。
那场景看得一旁的龚子棋七分无措三分吃味。只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一起演过戏。
但命运准备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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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起的眉头彰示着男人此刻的不悦。几场下来他的恋人哭得愈发厉害。
龚子棋侧过身轻轻拍打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又留了三分神注意谢幕的顺序。
还有一人。龚子棋低下头。
他把手伸到了方书剑哭得泛红的面前。
等到被从下伸上来的手握住,他立刻用力反握了回去,向前走时又轻轻拽了一把仍有些恍惚的小孩。
几乎是同时,一丝微不可查的抖动传到他的掌心,又在谢幕结束时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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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时,方书剑仍有些撅撅的。直到半夜听到身边的动静,龚子棋刚半醒就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方书剑总在做噩梦。
故事里的人是他的梦魇。他和他的恋人每天在一张床上醒来,然后一起到戏里赶赴一场分离。
日复一日。
他逃不开,躲不掉,仿佛第二天醒来大大的房子真的就会只剩他一个人。而过了今夜他们便要真的从角色里暂时抽离,不能再每天见面。
龚子棋早年也曾为此受困。舞台存于现世却不留于现世。故事与现实的界限,这是演员无法逃避的东西。但还好他先行过一步,能拉他一把。
方书剑被龚子棋从梦里叫醒的时候仍在哭。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清眼前后立刻一把抱住然后钻进对方怀里。像只寻巢的幼崽。
暖黄色的床头灯和鼻尖熟悉的味道稍稍安抚了他。
龚子棋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来睡前倒好的热水,还有余温。演出的这些天他每晚都会准备好。
他轻轻拍打着发抖的小兽,像在台上时一样。直到怀里的人不再颤抖。如果方书剑想要说话龚子棋便陪他。如果不想,他就给他递一杯水,然后继续抱住他,直到一起入睡。
“那是别人的故事。不是我们。”
睡着前方书剑恍惚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定是比未来还要远的地方吧。
04
方书剑穿着睡衣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毛刷给泡芙梳毛。早晨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打到他身上,留下细碎的光斑。
龚子棋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从重庆回来以后,方书剑赶去排戏,而他才得空回了浙江。即使这样,两个人还是在排得满满的行程里挤了两天的时间回了一趟他们在上海租的房子,也顺道把泡芙接回来待一待。分开时间太长认生了就不好了,新上任的泡芙爸方书剑如是说。
泡芙是在一起后龚子棋和方书剑一起去领养的小狗,品种是方书剑喜欢的萨摩。只是两人越来越忙,便一直都寄养在朋友那里。
龚子棋的母亲看着匆匆忙忙从房间拖了行李箱出门的儿子,只能感叹一句嫁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
她其实还不太能接受这件事——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要接受这样的事当然是很困难的。但她去看过《信》,那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或许可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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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门框上看着恋人的背影发呆时,龚子棋想起来一些事。
大二那年冬天,上海难得下了一场雪。龚子棋曾见过在教学楼的房檐下面给猫喂食的方书剑。
他的半张脸陷在白色的围巾里,手里捏着一小袋撕开的猫粮,一点一点地喂给手边的猫崽。没有戴手套的手冻得通红。
“对不起呀,没法给你一个家。”雪把他柔软的头发润得有些塌下来,但他的手只是轻轻地落在幼猫同样被打湿的背上。
一下,又一下。
后来那只猫被龚子棋抱回了家,好好地养着。
但他还没有告诉过方书剑。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挨着对方坐了下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方书剑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开春回学校时我以为它到别的地方去了,难过了好久。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那下次我可以去看看它吗?”
“当然啦。”龚子棋用手拈了一下他鬓角的碎发,“冬天来之前,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回家。”
“可是你为什么会记得这样的事?”
过了片刻,方书剑才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什么,“偶然遇到的话……那个时候,我们都没见过几次吧。”
“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龚子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看他,眼神却很坚定。“那个时候我看到你看着它的样子,就在想,如果我给了它一个家,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也能亲手给你一个家。”
闻言方书剑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灌进了什么,变得沉甸甸的。
“……我不知道。”
那些不是很遥远的日子里,他也曾抱着一样的心情在校园里看着对方来去的身影。从春雨到冬雪,清晨到日暮。方书剑以为他用了四年走到对方身边。原来这条路,他们一人走了一半。
这样的幸运,他从不敢想。
“那你现在知道了。”龚子棋看着面前几乎定住的人,笑着倾身上前。
方书剑沉默地俯身轻轻抱住了一直在腿边盯着他们疯狂摇尾巴的泡芙,把有些发烫的脸颊蹭在泡芙毛绒绒的脑袋上。闭上眼,感受被阳光包裹住的四肢。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完整地存在着。
“泡芙,你幸福吗?”片刻后,方书剑轻轻问道。
龚子棋伸手揽过他的爱人和他的狗。
他轻轻吻住他的耳廓,把这只蝴蝶收入掌心。
-正文完-
番外01
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其实不太正式。
《海上音》的首演十分顺利,刚下戏的演员们在化妆间互相抱在一起,分享着这份共同的喜悦。
因着父母和老师在,方书剑没能在后台待得太久。直到坐上回住处的车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问人家名字之类的东西。
海报上群演的名单太长,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于是他又一个人悄悄买了十一月的票。第一排,正中间。只是这次没有再看到那个人。方书剑抬手拍了一张谢幕的照片,怅然若失地起身离开。
直到一年后成功考进上音,开学前方书剑和朋友一起去看了学校的另一部音乐剧。在那晚的夜宵摊上,他们才算是正式认识。
那是那个人主演的第一部剧。他后来才知道。
而他们的第三次正式见面却是在很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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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龚子棋已经进到了方书剑的班里。但两人并没有一起上过什么课,同学身份有名无实。
因此当推开舞室的门看到倒在地板上挺尸的班长时,龚子棋还是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凶案现场。
而另一个当事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到来人的瞬间方书剑一下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又立刻抱住了小腿,脸上一阵扭曲。龚子棋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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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爱同学是当代大学生的优良品质,优秀大学生龚子棋涮着火锅一身正气面不改色。
在楼下等了他半个多小时的王敏辉觉得这话实在是毫无说服力,“话是好话,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像在骗鬼。”
“而且现在他们还搞到了一起。”当天为此在饭店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受害人之二徐泽辉事后无情补刀。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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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只做一件事。
于是舞室里的情景就演变为,原本是回来拿早上落下的充电线和伞然后和室友去吃饭的龚子棋,坐在地板上给方书剑揉了半个小时的腿。
只是揉腿。
但当时的情况确实很难不想到一些别的什么。
龚子棋按摩时很专注,以至于他们没有多少对话。尽管他们确实也并没有说过几次话。也许是因为疼痛,方书剑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让龚子棋误以为自己掌心里的是一只从别家闯进来的小羊。
就像第一次在后台化妆间见到他时一样——
那孩子看起来只有15、6岁的样子,还是个中学生吧。他眼睛亮亮的,刚才看到台上一闪而过的我了吗?龚子棋站在人群中默默想着。
直到脱下戏服准备离开时,龚子棋才想起来自己只和对方说了一句你好和谢谢。
没有合照。后来演出时也没有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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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逐渐变得有些熟悉的古怪,直到被冲上楼找人的王敏辉打破。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看着同乡小学弟的腿被自己的室友握在手里,王敏辉眯着眼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安静地走开。
而事实是当然不能。
方书剑已经眼疾手不快地叫住了他:“学长,好巧啊!”
不巧,我是来找你面前这个人的。王敏辉抬手跟方书剑打了个招呼,而龚子棋转头看他的眼神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来的确实不怎么是时候。
坐在车上,王敏辉又一次摁掉了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声,抬手痛斥龚子棋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不耻行径。 “要不是我上楼去你俩是不是能当场亲上”,被龚子棋一句你这样好像我妈给打了回去,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王敏辉轻轻叹了口气。“你真喜欢他啊?”
龚子棋没说话。
他们其实还没那么熟。但要说喜欢,他想他肯定是喜欢他的,可这次的感觉又有些异常的陌生。他并不是没有过恋爱,如果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感情叫作喜欢,现在的这是什么呢。
他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却像这车窗一样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捉摸不到。
这个问题就这样存放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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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已经杀青,一起生活了三个月的人们即将收拾行囊各奔东西。
挣扎许久,龚子棋还是同公司解约,转身接下了郑云龙向他抛来的剧本。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剧。方书剑和他共同担任了剧中的主演,两人谁都不敢怠慢,就算是吃饭的间隙也在讨论着剧情,恨不得把剧本揉碎了一并吃下去才好。
啃读剧本的同时,他也开始和方书剑一起重新翻看原著。
《信》龚子棋很久以前就看过,在他尚还幼稚的时候。和别人一起看却是第一次。
他会是他的伊西斯吗?龚子棋从书里抬起头看向台上戴着耳麦正在排练的人,这样想着。①
当年的那个问题好像到现在才有了点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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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很奇怪。龚子棋不是个多情的人,却能一眼记住那个到后台来的男孩。
在后来漫长的时间里,男孩成了他的学弟,他的班长,他的同伴。
再后来,成为了他的恋人。
但龚子棋仍不敢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那个字太需要慎重,不管是或不是,都令他惶恐。
于是他选择将试卷放到方书剑的手上,等待一份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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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天空的颜色让龚子棋回想起梅溪湖的很多个傍晚。
刚结束巡演的日子难得清闲。两人吃完晚饭,窝在沙发上一起听着音乐发呆。
“方书剑,你觉得爱是什么?”他突然开口问道。
盘着腿坐在他怀里的小孩歪着头思考了很久,久到龚子棋以为他就要失去这份答案了。却见方书剑转过身面向他坐直。唱片机里传来约翰·列侬的声音。
额头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我想……爱是真实,真实就是爱。”
“爱是感受,是寻找。要感受爱,去寻找爱。”温度移到了眉骨。
“爱是需要,需要去被爱。”然后是鼻梁。
“爱就是知道,我们可以。”蝴蝶落到他的唇间。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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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龚子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冒着傻气,滚烫的手心攥了一把薄薄的汗。
这种感觉和他小时候第一次上台时有点像,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是这样了。包括第一次见面。
而后来他的每个重要时刻,对方也从未缺席。又或者根本就是因为这个人出现,那一刻才会变得重要。
但那又怎样?说不清的事已经太多了。
他遇见他,记得他。大概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而他天生适合他的灵魂。③
-tbc-
①伊西斯,埃及神话传说中奥里西斯的妹妹,他们后来成为了夫妻,一同带领人类走向开化
②原句出自:Love-John Lennon/The Plastic Ono Band
③原句出自:玛格丽特·杜拉斯《广岛之恋》
为了证明我没有抄龚子棋的梗 临时决定提前发文。我太难了
(可以的话想多看看各位的评论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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